一
空舟:“春天來了,又到了吃黑魚的季節(jié)。
”
澈丹:“春天黑魚肥?。俊?br/>空舟:“不是,是春天來山上放生的人多了。
”
遺寺的地理位置在一座山的半山腰,下山走不遠,過條河,是一個鎮(zhèn)子,沿著河,往山后走不遠,是少林。
少林在遺寺的上游。
澈丹想,放生這種糊涂事流行起來,跟少林這種寺廟脫不了干系。
空舟:“去少林放生的人多啊,黑魚比人還多啊。
”聽語氣,是一嘴的憧憬。
澈丹:“師父,那咱就別在這兒說了唄,咱撈去啊。
”
空舟:“等天黑去。
”
澈丹:“你還怕被人看見不好?不是咱風格啊。
”
空舟:“不是,是我一早就放好了網,天黑去收,裝得滿。
”
二
晚上遺寺僧眾去收網,網中果然裝滿了黑魚,還有幾只螃蟹,和一只巨大的烏龜。
澈丹:“師父,這是……”
空舟:“趕緊抬上來,操,陸地龜往河里扔,這幫欠超度的。
”
澈丹:“行了師父,咱們吃人家放生的黑魚好到哪兒去啊。
”
空舟:“第一,黑魚這東西,比小北都能吃,這條河本身沒有黑魚,突然這么多黑魚放進來,河里其他魚蝦都得死。
第二,黑魚我們不吃,還有賣魚的等在下游,他們撈起來,明天一早又賣給來放生的善男信女,如此折騰幾遭,這些魚早晚活不成。
第三……”
澈丹:“師父,你不用說了,我懂了。
”
空舟:“得說,第三很重要。
第三,黑魚確實好吃。
”
三
眾僧撈魚回寺,澈丹問,“這大龜怎么辦啊。
”
那大龜趴著到空舟膝蓋,沒兩三個人抬不動,此刻正伸著脖子,空舟看向它,它也看向空舟,眼皮耷拉著,一人一龜對視了半晌,空舟向大龜合了個十。
空舟:“南無,帶回寺里吧。
”
澈丹:“怎么帶啊,你沒發(fā)現它基本不動嗎?”
空舟:“你想想辦法,我們先走了。
”
澈丹:“我靠,我怎么……”
空舟:“你不是禪定怎么修都修不好嗎?跟它學一學。
而且這位至少活了百年了,有靈氣的,好說好商量,是份機緣。
我們回去做好魚等你們。
”
眾僧笑嘻嘻跟澈丹道別,拿著魚走遠了。
澈丹無奈坐下,與大龜對視。
澈丹:“龜施主,懂中文么?”
大龜緩緩挪了兩下,瞥了一眼澈丹,把頭縮進了殼里。
澈丹:“……靠,你還挺自閉。
”
澈丹無計可施,所幸靠著大龜半躺下來,感覺跟靠在一塊大石頭上沒有差別。
月上中天,可見銀河,澈丹常想,那么大一條銀河擺在天上,人這一輩子做什么都是沒有意義的。
澈丹:“龜施主,活過百年,是什么感覺呢?思考出活著的意義了嗎?”
大龜一動不動,澈丹回頭看看,龜背上是陳年的花紋,隨即一笑。
澈丹:“我見過我空巫師叔用龜殼占卜,好像不少人都向龜殼求命運,想不到我會問一頭活龜活著的意義,龜施主,你說人生奇妙不奇妙。
”
大龜還是一動不動,澈丹繼續(xù)自言自語,“你看,問死龜好歹有個結果,問活龜反倒是石沉大海。
人間的事,理所當然的時候少。
”
澈丹撿起塊石頭,丟進河里,又撿起塊石頭,奮力朝天上的銀河砸過去。
澈丹:“龜施主,就說這把你扔河里放生的人,也是事與愿違,心似乎是好心,可結果卻差點要了你的命啊。
”
大龜動了動,把頭伸出來,跟澈丹對視了一下,然后搖了搖頭。
大龜:“有個雞巴好心。
”
四
當晚澈丹是大龜馱著回的寺,空舟他們一進門就看見了坐在龜背上笑瞇瞇的澈丹,他比大家先到了。
澈丹:“師父,這龜有冤情。
”
空舟:“我知道,讓你留下就是聽冤情的,說吧。
”
澈丹:“這龜本是一個大官的寵物,算命的告訴大官養(yǎng)巨龜可保官運亨通。
結果這兩年他仕途坎坷,就全怪在了大龜身上,于是他就來少林把它放生了。
真孫子啊,臨了還想拿大龜換一點兒狗屁福報。
”
空舟:“嗯,龜施主,用我們幫你報仇么?”
澈丹:“我問過了,大龜說它要想走,人是攔不住的,它投河算自殺。
大龜說,活著沒意義。
”
空舟:“我就說你倆有緣吧。
”
澈丹:“……那那幫放生的我們就不管了?”
大龜又把脖子伸了出來。
大龜:“這事我來辦吧。
辦好了,也許活著就有意義了。
”
五
后來發(fā)生的事有很多傳說,最流行的版本是,本地一位高官做了一個大噩夢,夢到香客們在少林上放生的蝦鳥魚蟲都被自己養(yǎng)過的一頭大龜吃了,那龜張著大嘴,滿口尖牙,身上還坐了一個渾身是血的年輕妖僧。
妖僧端了一鍋酸湯黑魚,沖自己笑,問道,“吃不吃?”
高官發(fā)了一個月高燒,燒退以后,上山與少林高層談了一天,從此少林不再接待放生的香客,并勸告香客們以后也不要再來此地放生。
偶有不信的,來山上放生完,回去都是大病一場,背后長出龜殼紋路。
與此同時,遺寺卻頂風開展了一項詭異的放生業(yè)務,一年只許在春天放生一次,不管來多少人,只準放生一種動物——母龜。
從此當地留下一個代代相傳的習俗,每年春天要往林子里放生一只母龜,放生這天,要吃酸湯黑魚,要往河里扔石頭,要思考活著的意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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